寶路

复健中。思考着简单句的用法，于是写了一个相当平淡的故事。

无毒不会白请放心食用。

小鸟和穗乃果是在寻找那家出名的炸可乐饼店的路上，看见那间书屋的。

古旧却结实的木制建筑，门梁上是一块同样古旧的微微泛着乌黑的招牌，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造的，写着书屋两个大大的汉字。笔意有点拙趣，就犹如这家店的主人连名字也不起的洒脱。

两个高中生挽着手无意经过，小鸟淡黄色的眼睛里略过门内高高的柜台上坐着的安静的正在读书的少女，海蓝色的长发安静地披在她的身后，仿佛夏日的暑气就这么被那短短的外撑的遮阳伞挡住了，丝毫不影响她阅读的空间。

“小鸟，这边喔？我看见挂帘了……好像还闻到了可乐饼的香气！”幼驯染拉着她的手。

“呃……好！”

 

“请给我两份可乐饼，嗯……还要酸梅汁，冰的！”穗乃果兴高采烈地朝着老板点餐，小鸟却频频回望。

她撑的遮阳伞也是深蓝色的，映下来的被滤成了蓝色的影子，让她想起了那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看店的女孩子。

“小鸟？”穗乃果跳到伞下，笑眯眯地问，“你想要看书吗？”

她的话提醒了小鸟。只是一家小店而已，进去看看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欢迎。伞的话，请用伞桶。”

女孩的话音有些微的低沉，更多的是和同龄人所不同的安然平稳。

小鸟愣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低声答了一句，“谢谢。”

“食物的话，不能够带进去图书区，抱歉。”

海未没有注意到这个浅色长发的女孩的脸有些微地来自日晒的嫣红，平静无波的眼睛扫向了橙色齐肩短发的女孩，和她手中包着可乐饼的隔油纸。

“那……”穗乃果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介意的话、”看店的女孩似乎对这样灿烂如这个季节的笑容没有办法，又抽动了一下嘴角，“请坐那边的椅子。”

“好~！谢谢！小鸟，我到那边等你喔。”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小鸟朝那个坐在高高的柜台上的女孩子抱歉地一笑。

看清了之后，发现她还穿着附近高中的制服的白衬衫和制服裙。和自己学校的可爱系不同，看上去整整齐齐的，在这个暑天里居然还透着点干净利落的清凉。

“不，不用客气。”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少女从下而上的柔软的目光，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想了一下，她放下了手中的小书，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

绕出了柜台，走到了小鸟身边，却不敢看她。

“我给你介绍一下书架的位置。”

走了两步，她发现小鸟没有跟上，又回头。

“嗯！”才反应过来的少女，笑得眯起了眼睛，轻轻地跟了上去。

 

来得多了，渐渐知道了这个看店的女孩的确和自己同龄，叫园田海未，是旁边高中的学生。还有一个姐姐，暑假的时候，两姐妹便接替回老家避暑的爸爸妈妈看这小小的书屋。不过姐姐总是贪玩，于是南小鸟每次来，都能看到园田在安安静静地看书。

她的书好像永远也看不完。

看的是什么呢？故事集？诗集？还是小说？

小鸟坐在高高的实木书架前的小板凳上，用自己选的服装设计书挡住了大半张脸，圆溜溜的眼睛悄悄地望向园田。

她长得和她的姐姐一点儿也不像。

据说她姐姐差点过继到娘家母亲的兄弟去，结果因为不舍得，就只改了姓，依然留在家里养。

据说她的姐姐有一头莴苣公主般美丽的紫色长发，还有一个长得像欧洲人的混血儿闺蜜。

“欢迎……”

没等到小鸟想完她的事，园田沉稳的声音响起，她也跟着看去了门口。

“海未酱~！”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小鸟在意起来了。

好吧，在看见那人披在腰后的紫色瀑布般长发前，是有点在意的。

 

“咱和绘里亲给勤劳的海未酱带来了章鱼烧和可乐饼哟！”

“明明就在隔壁买的吧。”

“好了别说没必要的话嘛……”

希笑眯眯地看着海未不情不愿地把自己送到嘴边的可乐饼咬了一口，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真是难得呀，暑假的下午居然会有高中生在看书呢。”希从挂在高处的凸面镜（一种装在墙角方便店员可以看到全屋的镜子）看到了朝这边呆呆看着的小鸟，她眨眨眼，“那边可爱的小妹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她的绿色眼睛又看看脸红得更深了几分的妹妹。

“海未也很想你过来哟。”

 

“注意安全。”

海未和小鸟站在门口上，像小大人一样目送姐姐坐在漂亮的金发女郎的自行车车尾，环着混血儿的腰肢。

“那咱们走了~”

希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混血儿侧着脸，嘴角微翘着，在斜阳下拉出了一道两个挨在一起的影子。

小鸟有点呆呆地看着，她站在海未身后一点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对人影。

“小鸟酱，多点来嘛。”希又笑道。

“呃？好！”

 

小鸟在这间街口的小小的书屋呆了一整个暑假。

她听惯了老式吊顶风扇规律的扇风声，也听惯了海未的一声声“欢迎”。

每个上午，她会在太阳还没到达最高点，天气还保有一点晨间的清凉的时候来到门口，先弯着腰探进头去——海未多半在做早上的打扫。

有的时候，希也会在，但是多半坐下来不久，金发的混血儿小姐就会推着自行车前来。去山里，去河边，去步行街小吃店，反正她总有办法把海未的小姐姐骗去。

剩下的就是两人的独处时间。

书屋的客人不多，多半都是在换借旧书的，呆在这里看书的人，在可爱的乡下小城的夏天并不多——大家都乐于在凉席上吃着冰糕，摇着扇子慢慢看书。

小鸟喜欢看海未纤细的脖子上的洁白衣领、到夏日都不会松懈的纽扣；喜欢看她的手指从书页里抽出借书牌，拿起笔仔细地登记；也喜欢看她犹豫着之后，还是咬下了自己手中叉子上的蛋糕。

老式的风扇总是这么勤恳地工作，蓝色的发丝被轻轻地拂动着。

南小鸟挡在设计书后的笔记本里，全是披着长发的读书女孩。

 

穗乃果对书的兴趣不多，偶尔会陪着小鸟一起来——当对可乐饼嘴馋了的时候。当然，更多的，是同样在家帮忙家里的生意，只好打电话来向小鸟求救，恳求温柔体贴的女孩儿能给她捎上一份。

“好啦，小鸟知道啦，穗乃果酱你也好好加油看店吧，下午给你带去。”

小鸟拿着电话在风扇下转悠，发小夸张的语气让她很容易就脑补出样子来，嘴角也随之扬起。

海未默默地听着她穗乃果酱、穗乃果酱地叫着，茫然得好几分钟也没读完这一页。

下周就是开学的日子了。

她又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仔细地把书签嵌入那一页未读的诗句中，利落地跳下了高脚椅。

“我陪你去吧。”

海未温和地说。虽然她的脸上还是不习惯像小鸟一样，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但总算是扯出了个微笑。

“诶？但是，店……？”

小鸟的声音禁不住扬了起来。

“没事，今天本来就要清点，早一点关门没问题的。”

蓝色长发的女孩没等她继续讲下去，就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背包，又替女孩拿起她在伞桶里的伞，一手拉着木门。

“走吧？先去隔壁买可乐饼。”

“嗯！”小鸟想了想，笑着靠了上去，挽住了小店主的臂弯。

 

小城靠近山边，即使是恼人的夏季，也终日吹着凉快的风。

海未撑着伞，斜斜地让出左肩来，她总是能细心地知道太阳光照往哪个方向。

蓝色的伞面和她纯白的制服衬衫那么地相衬，她站得挺拔又俊秀，白色的球鞋和格子短裙简简单单地，几笔就可以勾勒出来。

明明就是平淡如清水的搭配，在南小鸟的印象里，却比设计书上的图画要更吸引。

“海——未——酱！”小鸟轻快地跳着，挥着她的手就像鸟儿在扑腾着幼嫩的翅膀，好让马路对面的人看见自己。

一个暑假过去，他们终于变成了可以互相称呼昵称的亲密。

进度是那种时常被海未姐姐——东条希所调笑的缓慢。金发的混血儿总是不取笑他们，也不会像希那般总是逗弄得海未满脸通红。她总是微笑着看他们打闹。倒不如说，她总是微笑着看希。

“小鸟带了自己做的松饼，也带了穗乃果给你的馒头。”

等海未耐心地等到绿灯，然后踏着斑马线敏捷地跑到面前，小鸟早举起了手中的袋子。

她的笑容比松饼所散发的烘培的气息还要香甜。

“走吧。”

海未的声线还是平稳，带着清淡的感觉，只在装作自然地接过小鸟手中的甜食、又挽住她的手的时候才出现了一点点的颤音。

周末是不同校的两人，小小的相聚的机会，他们几乎从不错过。

 

夏季渐渐过去，而遮阳伞渐渐地换成了防备秋季时不时来一场小雨的折叠伞。

小鸟和穗乃果升到了高年级，终于也要开始思考报读学校的问题。

“穗乃果啊，估计会在一个小时车程之内的地方念短期大学吧?”午休间啃着面包的穗乃果总是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样子，小鸟从来没有看见她担心过什么。

“小鸟酱呢？”

“还不知道……照妈妈的意思，小鸟可能会出国吧……”

说出国两个字的时候，不小心地咬到了舌头。

 

“所以说，不管怎么样，先问清楚？”

“问了又有什么用。”

“别这样说，你看姐姐我，咱当初也是为了绘里亲努力到可以考到早稻田的地步呀。”

“我们……”

小鸟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垂着脑袋的海未。

海未和希呆呆地看着她走进来，径自把滴干水的雨伞放进伞桶，又默默地走到惯常读的那排书架前。

门外的秋雨渐渐地落得大了点。

再几场雨过去，就该到冬天了。小城市的冬天总是很冷，街上的人也不会很多，到时候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吧？

书屋一直都会在的，但是她除了静静地等着她来敲响门扉，静静地从凸面镜偷看她写写画画的样子，静静地陪她去送穗乃果的可乐饼，还能做些什么呢？

海未慢慢地走向书架。

“小鸟、”

她还是装出一副没多少情绪的样子。

“我喜欢你。”

拥有蜂蜜色眸子的少女拒绝抬起头，因为一直坐在柜台里的店主小姐就站在面前，伪装用的设计书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的声音比海未慌乱太多了。

“我怕没有机会说了，怕以后会不甘心。我喜欢你，是真的……”

话，没有说全。

后半句以及回答，都被海未缓缓靠近的、温柔的吻代替了。她把小鸟轻轻地推到书架上，实木的书架透出不明显的油亮的乌黑。

她轻轻撩开亚麻色的发丝，把它们都顺到小鸟白皙透着粉红的耳骨后，然后再次亲吻她柔嫩浅淡的唇。

她感受着小鸟在她背后的手渐渐用了力。

“我也喜欢你。是真的。”

雨稀稀拉拉地下着。雨伞在伞桶里滴着水。姐姐已经和混血儿频繁地通起了短信。

恋人们还在享受着初次确认到的，属于真正恋爱的心跳。